村民出行不再难
2019-09-25 09:42:00  来源:农民日报  作者:侯馨远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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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六盘水供电局应急抢修人员在抢修受损电力设备。新华社发

  

  

 

  

 

  

 

  河北省内丘县柳林镇虎头山光伏电站。新华社发

  72岁的王付忠深深地觉得自己和孩子之间有代沟的时候,大多是在一些他们彼此无法理解的细节里:一个灯就够亮,为什么还要开其他的灯?只在一个屋子待着,为什么其他屋里的灯也开着?夏天开空调可以理解,为什么温度要低到盖被子?

  两三代人之间这深深的隔阂来自年龄、观念、阅历,更来自飞速发展的时代在每个人生命中留下的印迹。1949年,电力等能源极度短缺,人们砍柴烧火做饭、夜里用菜籽油照亮,一灯如豆甚至不及窗外的月光,然而70年过去了,目前除个别偏远地区外,全国均有电网覆盖,越来越多乡野的夜空被照亮,越来越多的电器走进普通家庭,电气化的进程不断改变着人们的日常生活。

  从无到有、由小到大、由慢到快、由落后到先进、由分散到集中,我国电力能源的发展是新中国伟大征程的一个缩影。而对于地处偏远、居住分散的广袤乡村来说,比城市更加漫长而艰辛的“用电史”,则为我国电气化的不凡历程烙下一个更深刻的注脚。

  宝峪村王付忠们的经历,就是发生在“注脚”里的一个典型故事。

  

 

  “吹灭(油)灯再说话!”

 

  宝峪村地处山东省济南市南部山区,三面环山,只有一处垭口通向村外。村民聚居在山底的“聚宝盆”里,但“盆底”并不平整,全村近200户村民都三三两两散居在一条又一条伸向山坡的沟沟里。

  1947年出生的王付忠是土生土长的宝峪人。从他记事起,照明就是个大难题,为此他们探索过各种各样的方式:把七八个蓖麻子仁串起来,能燃一会儿供照明;把豆油、菜籽油、麻子油倒进碗里,用捻成细条的棉花作灯芯可照明;直到后来才慢慢用上洋油(煤油)灯。

  “棉绳很细很细的,也就是微亮,跟萤火虫似的。”王付忠回忆起用油照亮时说,即便照明不给力,往往也舍不得多用,“这油也是用来炒菜的,所以就临睡前点着那么一会会”,因此,守着光亮聊闲天是万万不能被长辈们接受的。孩子们最常听父母叨叨的一句就是:“太浪费了,把(油)灯灭了再说话!”

  其实不止菜籽油,在那个年代,任何能供人们使用的能源都弥足珍贵。78岁的王付岭记得,有一阵子发现家里酒瓶里的酒少了,正纳闷哪个孩子偷喝呢,原来是家里煤油不够,爱看书的孩子偷偷把酒倒进煤油灯里当成燃料照明了。即便知道孩子看书“有出息”,王付岭也总忍不住心疼那燃着的煤油,时不时地冲儿子喊两句“别看了,早点睡吧!”

  虽然那个年代,有的村还能用柴油、沼气照明,甚至自建小型水力发电,但大山里的宝峪村却止步在了煤油灯。因此,“把(油)灯吹灭再说话、摸着黑说话”逐渐成了那一代人“根深蒂固”的习惯。早早吃完晚饭后,家里不舍得再燃油照明,村民们便纷纷走出家门,聚在街头村口,开始了每晚的“乡村夜话”。

  皓月当空。小孩子在月光下捉迷藏,大人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拉家常。“那个时候连‘戏匣子’(收音机)都没有,信息很闭塞,村里人聚在一起拉呱,也是交流信息,生产经验、岳飞和杨家将的故事都是那个时候一代代传下来的。”50岁的王如发说。

  儿时的夜晚充满了神秘与回味,王如发总是乐在其中,但他对白天必不可少的拾柴却头疼得很。虽然住在山窝窝里,可环着的这几面高山他都不知爬过多少次。每天放学后,他就和姐姐玲玲拎着篮子上山了。

  只要天天吃饭,每天就少不了拾柴。山上的落叶、枯枝都是常见的柴种类,还有一种开着淡淡小紫花的“荆柯”(学名:牡荆),到了秋冬也是烧火的好燃料,如今在山上见了它,姐弟俩还忍不住条件反射般地兴奋。

  不要以为山上的资源就取之不竭,再高的山也经不起人们天天上去“薅羊毛”,所以冬末春初的时候最难过了,山顶上的草墩子都被铲了下来带回家烧火。

  虽说童年辛苦,但想想他们的父辈、祖辈,哪一代人不是这么过来的?玲玲的姑姑今年74岁了,但眼睛中间的鼻梁上横着的那条深深的疤痕就跟了她68年,那是小时候跟姐姐们去西山拾柴时留下的,这不仅是身体的疤痕,更是时代的印记。

  大山无言,默默地守望千年;春风不语,吹绿了一年又一年。白天拾柴做饭,晚上月下聊天,一代又一代,一年又一年,时光就这样在宝峪村凝固了千百年。

  

 

  有电灯了,煤油灯“下岗”了!

 

  变化发生在1978年。

  村里有去过城里的,说城里有电灯很亮,去过镇上的,回来也这样说。“村干部压力大了,到处跑关系。”终于在1978年跑下来了,村民们积极性也高,“那么老沉的电线杆人根本抬不动,就靠拖板车往村里运,光拖板车就运坏了好几个!”王付忠说。

  8月份的那段日子真是热闹!一家一个灯泡,等晚上一开闸,家家都亮了。“太神奇了!”小孩的兴奋写在脸上,把那个灯绳攥在手里。拉了一下又一下,电灯就跟着一明一暗,大人的兴奋沉在心里,“有电灯了,照亮不用再点(煤油)灯了!”

  一下子,好像每个村都流传出这样一个故事,看得出村民们对通电的欣喜与好奇:村里有个爱抽旱烟的老头,看见刚刚安装的电灯泡很亮,就把烟袋锅放在电灯泡上点旱烟,吸了很久也没有点着,一气之下,用烟袋锅敲碎了灯泡,嘴里还不停地絮叨:“亮是怪亮,连个烟也点不着。”

  其实,1978年带来的变化远不止这些。改革开放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就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一扇新生活的大门。村民们不知道外面世界发生了什么,但他们的生活却悄悄发生着变化。

  最大的变化是村民的生产积极性上来了,“那时候不兴绿化,山上基本就种地”,村民们一口气把地开垦到了山顶上。山上的地按人口、按劳动力划分得极细,到秋天拾柴的时候,村民也要按片来,不能乱割别人的。“虽然不值钱,但离了这点资源,老少爷们儿没法生活!”王付忠感叹。

  村民外出挣钱的积极性也上来了。“那时候集体搞创业,出去干活挣了钱70%要交给集体,就这都得抓阄才能去。”王付岭说。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,慢慢地,越来越多的村民出去打工挣钱,口袋也跟着鼓了起来,根本无暇顾及山上那点柴了。手里攒了钱,煤炭、煤球、蜂窝煤就这样陆续走进了家家户户,“现在山上的枯枝烂叶都没人要了。”王付岭说。

  上世纪80年代以后,村民生活日渐红火起来。家家户户都有了手电筒;王付忠家里多了一个收音机,当年50多元买的,一直到现在舍不得扔;1983年,刘庆森家有了全村第一台电视机,恰逢那年热播《大侠霍元甲》,全村好多人都跑过来看,屋里挤不下,刘庆森干脆就把电视搬到院子里,“下着大雪,院里的人都不走。”他说。

  “耕地靠牛、照明靠油、用水靠挑、碾米靠推”的无电生活总算结束了。随着电的普及,村里的生产方式也有了改变。“现在都用上电了,原来浇地都是用柴油机带动,那个柴油机和水泵之间的传送带很紧,看着结实但不耐用,稍微不注意就像破布一样‘哗’的一声全裂开了。”提起这些,王付岭还心有余悸。

  虽然电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方便,但总还是不敢多用的,晚上开一会儿就赶紧关了。“那时候变压器不行,用电多了根本供不起来,电视看着看着就黑屏了,停电更是常事。”王付岭回忆,那时候宝峪村属于突泉办事处,办事处一共有12个村,经常是今天供这6个村,明天供另外6个村。

  在那个能源不足的年代“被迫”明白了电的珍贵,“爱惜用电”“节约用电”算是刻到人们骨子里了。

  

 

  可以放心用电了!

 

  “同网不同价”,当这个词被写进历史20余年之后,王付忠对它还是很陌生,但回忆上世纪90年代用电的往事,他分明感受到过——“电费比城里还贵!”

  可他也表示理解,甚至质朴地觉得“应该的”。“那个时候电费分两块,一块是实用电数,另一块是电损,电损要平分到村里去。”王如发解释说。当时农村电网落后,又不像城里居住集中,“跑冒滴漏”是常有的。

  当时宝峪村只有一台50kVA(千伏安)的变压器,但因为村里人少,15W的灯泡比邻村的都亮。刚开始觉得是好事,可弊端很快显现出来了,“村里用电少,变压器大,相当于‘大马拉小车’了,电损很大。”王付忠说,“俺们那时候根本舍不得用电,但没办法,有时候光电损比电费还高!”

  1998年,是农村电网建设史上的一个里程碑。针对我国农村电网水平落后,农电管理体制混乱,电价奇高,农民用不上电的状况,“两改一同价”的重大决策正式出台,即改造农村电网,改革农电管理体制,实现城乡用电同网同价。

  宝峪村对上头的政策不敏感,但他们的生活再一次有了变化,变压器交给国家电网统一管理,不用再交电损费,变压器坏了也不怕了。“当时的变压器是村里凑钱买的,所以当时让上交时,很多人不同意,但一算账就知道,不交不合适啊,交了以后变压器坏了国家能给修。”王付岭感慨,这下终于敢用点电了。

  但时代的快速发展远远超过了人们的想象。也就10年的工夫,“终于敢用电”的宝峪村又不得不再次克制自己。

  随着2008年-2011年家电下乡政策的推广,村里的电器明显多了起来。看看王付岭家,空调、电饭锅、电炒勺、电视机、电褥子、电风扇、电冰箱……该有的家电几乎一个不落。村民用电的快速增加,又成了变压器的“不可承受之重”。

  平常还好,可是一旦遇上清明、五一、中秋、春节等节日,矛盾就凸显出来了。不等天黑大家就赶紧做饭,一到晚上就经常听见村里的电工喊,“家里有大功率电器的——先停停!快跳闸了!”

  不过这种麻烦日子没过多久,全国第二轮农村电网改造就开始了。2014年,济南南部山区开始大面积实施农村电网升级改造工程,不仅进行低压改造,把裸铝线全部换成绝缘线,还根据村民的实际需求进行变压器的增容。如今,50kVA的变压器在整个南部山区几乎已走进历史,宝峪村换上了两个200kVA的变压器,即使用电高峰期,也能实现“轻运行”。

  这两年,少了停电的烦恼,王付岭还有一件高兴事。“俺们这‘电工’的态度都好得很,谁家有个小故障,打了电话立马就过来给修。”王付岭口中的“电工”,其实并不是原来村里的“电工”了,而是指柳埠供电所的台区经理。

  “我们每一位台区经理平均负责两三个村1000多户居民,谁家发生停电等故障都能随时跟我们联系。”柳埠供电所台区经理杨帆说,国网公司对故障抢修有严格要求,一般45分钟要到现场,对山区宽限到90分钟,“一年365天,一天24小时,我们随叫随到!”

  随着农网改造完成、智能电表普及,村里收缴电费也更方便了。王付岭的儿女们都在城里,但老人家的电费可一点没耽误,“我手机里绑定着老家的账号呢,该缴电费的时候手机直接就操作了。”王如法边滑动着缴费页面边说。

  用电的“硬件”“软件”都好了,宝峪村近些年都没有再用过蜡烛。村里长长的坡沟路上还安了一些太阳能路灯,晚上在山腰望去,如长长的火龙,守卫着宝峪村来之不易的光明。

  这一次,相信一辈子舍不得用电的王付忠们,终于可以放心用电了!

责编:车婧